淺論疫後全球經濟發展概況(工商會務)
方俊德
2023/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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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工商會務雙月刊,第136期
一、疫情對經濟影響已明顯淡化
根據聯準會(2020)的研究指出(注1),該研究探討現代曾發生過的大流行病(2003年SARS、2009年H1N1、2012年MERS、2014年Ebola、2016年Zika病毒)對經濟的影響。該實證研究顯示,受到健康危機影響的國家,在健康危機爆發的當年度,實質GDP成長率平均下降近三個百分點,不過在危機爆發後的第一年,經濟通常會出現大幅回升的情況,除了低基期因素外,還有一些是因為各國政府採行積極的財政和貨幣政策措施以及企業和消費者對疫情的逐漸適應和恢復信心所致。然而,之後幾年的經濟表現又可能會轉弱,主要在於各國政府為挽救經濟而實施的財政和貨幣政策措施可能會引發通膨和債務問題,加上健康危機亦對就業市場造成影響,讓勞動力市場失衡,進而對經濟造成負面衝擊。
COVID-19疫情自全球爆發以來,新冠病毒株不斷變異,從2020年疫情初期的武漢株、Alpha株,到2021年的Delta株、2022年的Omicron變異株,讓全球疫情反覆。儘管目前全球仍有各種的新冠變種病毒,然隨著疫苗覆蓋率已高,病毒致死率減弱,令歐美各國於2022年上半年陸續撤除管制措施,亞洲國家亦於下半年解除邊境管制,即使是防控最嚴格的中國,也於2022年12月放棄清零政策並轉向重新開放,顯示疫情對經濟活動影響已明顯淡化。
從實際經濟數據來看也是如此,根據2023年4月國際貨幣基金(IMF)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注2),2020年全球深受新冠病毒威脅,各國採取嚴厲程度不一的防疫封鎖措施,經濟需求隨之陷入停滯,使得2020年全球經濟萎縮2.8%。隨著疫苗覆蓋率逐漸提升,各主要國家朝向經濟重啟方向不變,民眾生活逐步恢復正常,全球經濟復甦態勢明顯,疫苗施打及普及程度成為2021年各國經濟表現差異的主要因素,2021年全球經濟成長6.3%。原本國際主要預測機構均預期2022年仍將維持此一復甦趨勢,未料2022年2月下旬俄烏兩國爆發軍事衝突,令國際原油與原物料價格漲勢再起,造成全球通膨高漲,使得美、歐等主要央行採取快速且大幅升息策略,此貨幣緊縮之效應透過貿易、金融及匯率管道傳遞至他國,讓全球經濟景氣下行,故2022年全球經濟成長僅3.4%。
二、2023全球經濟發展概況
(一)全球經濟與貿易成長不平衡
2023年受到俄烏戰爭持續未解,以及通膨帶動的全球貨幣緊縮政策的效果正逐漸發酵,各國製造業活動明顯放緩,亦令金融風險有所上升,使得全球經濟前景轉趨黯淡,故IMF預期2023年全球經濟成長率僅2.8%,表現不如2022年。2023年經濟放緩主要集中在已開發經濟體,尤其是歐元區和英國,預期2023年的經濟成長率將分別降至0.8%和-0.3%。相比之下,許多新興市場和開發中經濟體正在回暖,經濟成長率將從2022年的2.8%加速至2023年的4.5%。
此外,2023年全球貿易活動將大幅放緩。受到地緣政治緊張和全球經濟不確定性仍高,加上全球利率走高,將抑制市場與消費者信心。美國和歐洲的經濟放緩也將對全球需求造成壓力,因為緊縮的信貸條件抑制家庭和企業支出。即使中國已經從清零政策中轉向,但也只會為全球需求提供適度支持而已。儘管中國各項經濟數據顯示經濟開始復甦,惟目前經濟恢復基礎尚不穩固,中國2023年第一季經濟成長率僅4.5%,內需消費因為防控解封有所反彈,但外資投資信心依舊不振,故3月召開的兩會將中國今年經濟成長率目標訂為5%左右,顯示官方了解經濟復甦過程仍面臨眾多挑戰,故訂出相對保守成長目標。
隨著全球需求放緩,先前因疫情或俄烏戰爭所造成的供應鏈中斷將在2023年消退。國際海運費率目前已經降至大流行前的水準,並將繼續呈現下降趨勢,從而緩解歐美的一些通膨壓力。區域貿易格局仍將不平衡,由於已開發國家和開發中國家之間的經濟表現存在差異,區域層面的貿易情況仍將不平衡。鑑於美歐需求受到抑制,先前推動亞洲2020~2022年成長的出口繁榮將在2023年消退。全球消費性電子產品需求持續疲軟,顯示自2020年底以來的半導體需求繁榮情況已經結束,這對於亞洲出口國(新加坡、韓國、台灣)的外貿前景造成壓力,東北亞經濟體不成比例地受到全球電子設備需求放緩的影響,來自東南亞的貿易流動將更具彈性,越南和馬來西亞等市場的當地工廠將從中國的生產轉移中受益,然2023年歐美經濟成長停滯,東南亞貿易量仍將低於2021~2022年的平均水準。
(二)地緣政治風險升溫
俄烏戰爭加劇全球地緣政治趨向集團對抗,尤其美中角力不斷,且南北韓、印巴、中東等地區衝突風險亦升溫,影響全球經濟發展及社會安定。2023 年初,俄羅斯暫停參加與美國簽訂的雙邊核武器控制條約,並宣布計劃在白俄羅斯部署核武器。自俄烏戰爭以來,俄羅斯毫不掩飾地威脅要在烏克蘭使用核武器。與此同時,伊朗正在將鈾濃縮到接近製造核武器所需的水準。最後,近期美韓聯合軍演加劇朝鮮半島緊張局勢升級,北韓(中國和俄羅斯的盟友)指責美國和韓國將朝鮮半島推向核戰爭邊緣。
再者,自俄烏戰爭以來,西方民主國家,尤其是美國和歐盟,一直擔心中國對俄羅斯的默許支持。與此同時,中國對美台關係以及美國說服其他民主國家透過貿易、技術和金融限制向其施壓的努力感到擔憂。與此同時,歐盟批評中國在新疆侵犯人權以及歐盟企業在中國市場受到不平等待遇。在極端情況下,中國可能會在台灣發動軍事演習或向俄羅斯提供直接軍事援助,從而加劇緊張局勢並促使西方國家聯合起來對中國實施全面的貿易和投資限制,迫使企業在中國和西方經濟體之間“做出選擇”。
(三)投資和供應鏈變得更多元化
儘管美中“選邊站”的壓力在亞洲的感受最為明顯,但這種壓力也延伸至歐洲。美國繼2022年8月簽署《晶片與科學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 of 2022)》後仍持續升級對中國高科技產業相關出口禁令,並透過盟友合作關係,強化對中國科技業圍堵作法,過去美日台韓共組「半導體四方聯盟(Chip 4)」外,2023年以來美國也說服同盟夥伴跟進,像荷蘭及日本等已與美國達成協議,共同管制半導體先進製程設備出口到中國。荷蘭預計2023年第2季啟動EUV光刻機等產品出口至中國的管制,日本在3月宣布對中國晶片製程設備等23項商品實施出口禁令。近期拉丁美洲、非洲和中東的新興經濟體也成為美國和中國爭奪影響力的戰場,美中兩國都使用貿易、投資和融資工具來擴大自己的外交影響力。
供應鏈重組仍是全球的一個重要主題,尤其是對中國來說,即使中國在放棄清零政策後,商業環境有所改善,但隨著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升溫,有越來越多的公司和政策制定者考慮將生產轉移到本國或可以信賴的國家來提高供應鏈彈性的戰略。隨著全球化的加速和全球貿易和投資的進一步自由化,新興市場國家越來越依賴外國直接投資(FDI)來推動經濟成長。然而,最近的數據顯示,全球FDI正在分散到更多的國家和地區,而這種趨勢對新興市場國家的影響最為嚴重。過去十年中,地緣政治相近的經濟體之間的FDI流量比地理位置上更接近的國家的流量成長更快,這暗示著地緣政治偏好逐漸成為FDI分布的驅動力(注3)。整體而言,已經有越來越多的FDI流向係受到地緣政治因素的影響,這種趨勢與地理距離逐漸減少的趨勢相比更為明顯。如果地緣政治緊張局勢繼續加劇,FDI可能會更加集中在結盟國家集團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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